叶嘉莹的名言
• “疏帘卷春晓,蝴蝶忽飞来。”写得真的是美!“东风无一事,妆出万重花。”“疏帘卷春晓,蝴蝶忽飞来。”把帘子打开,“疏帘卷春晓”是一个春天,一个早晨,“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”,“疏帘卷春晓,蝴蝶忽飞来”。一个春天的早晨,你把帘子一卷开,就有一只蝴蝶飞来了,“蝴蝶忽飞来”。而且你的帘外,你的窗外,不只有蝴蝶飞来,还有什么?“游丝飞絮无绪,乱点碧云钗”,外边有游丝。春天有很多游丝,科学家说,游丝就是春天的昆虫的分泌物,游丝,还有柳絮,满空中都是那春天的诱惑,游丝飞絮。“无绪”,它没有一个条理,也没有一个道理,它就飞到你的身边,还飞到你的头上,“乱点碧云钗”。作为一个女子,头上插着一个碧玉的、翠绿色的玉簪,是“碧云钗”,而那游丝飞絮,就缭绕到你的玉簪
• 在张惠言的文集里面,有一篇序,这篇不是说我们写一本书,前面写的一个序。古人所谓序,有所谓赠序,就是写一篇文章送给一个朋友,比如说像韩退之《赠孟东野序》之类的,就是送给一个朋友的赠序。在张惠言的文集里边,有一篇文章,叫《赠杨子掞序》,就是送给这个学生的一篇序。不过这篇序虽然是张惠言写的,可是并不是张惠言自己要写给这个学生的,而是代人所作。张惠言有几个学生,其中一个学生要送给这个杨子掞一个赠序,他请老师替他做了。也因为是老师,大概特别欣赏这两个学生,所以张惠言这位老师就替这个学生写了一篇文章赠给那个学生。
• 如果你写出一首诗来,写出一首词来,没有人读,没有人反应,那只是一个artfact,只是一个艺术的成品,没有美学的意义和价值。当读者读的时候,它才有了美学的感受,才有了美学的作用,所以西方人讲接受美学,是aesthetic of reception,是在读者欣赏的时候才产生了美学。
• 又到长空过雁时。云天字字写相思。
• 西方文论说,以前我们重视的是作者,说杜甫缠绵忠爱,这是作者, 屈原是缠绵忠爱,这是作者,说温庭筠没有屈原的意思,所以温庭筠就不可以是缠绵忠爱的。作者他本来说的是什么?作者,好的人不一定写出好的作品来,有理想的人写出的作品不一定能感动人,所以作品才是重要的。我以前讲过杜甫的《秋兴八首》,后来美国的两个朋友看了我讲的《秋兴八首》的书以后,就用语言学,用linguistics来讲这八首诗。他说这八首诗你们中国人喜欢,曙为杜甫缠绵忠爱,他一直在怀念都城,怀念长安,而不是因为“夔府孤城落日斜,每依北斗望京华”好才是好诗。
• 孔子也曾经说追求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《论语》里面有一段说了,有的人是可以跟你论道、谈道,说起来头头是道,可是,没有一丁点儿实行,都是空言、诳言、大言。所以有的人是可以论道,但不能够真正地追求道。有的人“可以适”,就是往,就是追求道,但是不可以立,他站不住脚。他今天这边追求两下,明天那边追求两下,他不能够持守住啊。孔子说“可与立”,就算有一个人他追求一个道,他也守住了,他立定了,孔子说,还不可“与权”呢。权就是权力的权,也就是权变之权。
• 韦庄写过一首词,说:“春日游,杏花吹满头”,那春天的花落得你满头都是,游丝飞絮,就绕在你的玉钗上了。“游丝飞絮无绪,乱点碧云钗”,不是你的选择,就是春天来了,春天的蝴蝶就来了,春天的游丝飞絮,就沾惹在你的头上了。于是你就被那个蝴蝶,被那游丝飞絮惹动了。你就动了情,你又动了心, “肠断江南春思,黏着天涯残梦,剩有首重回”。
• 杨生自述其学道之经历,这个学生要学道。很多学生是听老师说学道,然后说我们也要学道。可是学道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?学道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?你如果真是要学一个最高的标准,孔子说 “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学而上达”,孟子说“仰不愧于天,俯不怍于人”,你能够做到这样子么?
• 孟子说,圣人有几种。“伯夷,圣之清者也”,反正我身上不能沾上一点污秽,圣之清者;“伊尹,圣之任者也”,可以五就汤,五就桀;“柳下惠,圣之和者也”,不羞污君,不耻恶名,我侍奉一个国君,这个国君不是一个理想的国君,我做了这件事情被你们大家不谅解,我不畏惧,我不逃避。像伯夷,如果我做了这件事情是不合乎清者的道德,我就不做,因为我不愿意玷污我清者的持守。而柳下惠,我不怕我自己的玷污,该做我就做了,所以每个人的持守不同。而孔子,孟子说是“圣之时者也”。应该清的时候就清,应该任的时候就任,应该和的时候就和,那是权,那就是权变。权是一个秤杆,上面有个秤砣,你要让它保持平衡,你不能老在这里,这边重了这边就斜下去,这边轻了那边又斜下去了,所以你要随时调整你这个
• 那么从这个老师的角度,老师怎么说的呢,老师替他那个学生,赠序的学生说,“先生数言”,他说我们的老师常常提起来说,“子掞可与适道”啊。说这个学生可以跟他 “适”,“适”就是往,就是这个学生可以跟他一同去追求学道。这个学道不一定是修行,入到终南山里面去学道,这个学道是我们儒家说的“士志于道”。这是孔子说的,一定要追求的是道,道就是一种最高的,一种做人的理想和标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