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沃什的名言
• 无人生活它也许更高雅。生活就不高雅,他说,多年之后。回到他青春的城市。无人健在。那些曾一起走在街上的人。如今他们一无所有,除了他的双眼。踉踉跄跄,他代替他们,走着瞧着,在日光下他们相爱,在重放的丁香花下。他的双腿,比起那些不存在的腿。毕竟完美得多。他的肺呼吸着空气。就和生者一样。他的心脏跳动着,并以其跳动令他吃惊,在他体内。他们的血液流动,动脉为他们提供氧气。他感觉到,他们的肝,脾,肠,在体内。男性和女性的特质,消失了,又聚于他一身,以及所有的羞耻,痛苦,爱。
• 并非每个人都会被赋予一个真实的晚年。它的财富乃是。对于肉体之骄傲的沉思,而它一旦。在我们体内涌现,我们还是我们但已全然不同。它真是全然喜剧性的:。在一面镜子前整理头发,担心帽子与脸型是否匹配,以舌尖濡湿嘴唇,将口红迅速涂上,打上领结,以一种百兽之王的神情。大地之灵,他是如何捉弄我们!。如果个体不过形式,种属才有意义,正如邓斯·司各脱*似乎相信的,我们不过完成了我们被要求与注定被湮没的。一切,一如有人附耳所说的那样。
• 最美的形体像透明的玻璃杯。最猛烈的火焰像水,洗濯旅人疲惫的脚。最绿的树像铅,盛开于夜深。爱是焦干的嘴唇吞下的砂子。恨是献给渴者的盐水壶。流下去吧,河水;举起你的手,城市!我,玄土的孝子,将回到玄土,有如我的生命未曾有过,有如创造语言和歌曲的,不是我的心,不是我的血,不是我的寿命,而是未知的、不具人格的声音,只有波浪的拍击,只有风的合唱,以及高大的树木。摇摆的秋姿。
• fine day、《礼物》。诗/[波兰] 切·米沃什。译/李以亮。Have another for fine day!、如此幸福的一天!。The inside in the garden stem lives son, morning fog already dissipation,雾早早散了,我漫步花园。The hummingbird flies up the flower petal of honeysuckle、蜂鸟歇息在忍冬花上。
• 如此幸福的一天,雾一早就散了,我在花园里劳作,蜂鸟停在忍冬花上。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,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。那些曾遭受的不幸,也都已经淡淡忘记。想到过去现在的我同为一人,并不让我难堪;当直起腰来时,我唯望见大海和帆影。
• 一切都行除了忏悔。我的生命。令我如此不安,也许我可以。在对它的讲述中找到安慰。而我将被理解。被那些不幸者——他们何其多!——他们摇晃在。城市的大街,吸过毒或者醉熏熏,染上记忆的麻疯病,为生活感到内疚。什么压抑着我?羞耻。为我自己的不幸不够独特?。或者相反。哀诉已经成为时尚,不快乐的童年,挫伤,以及所有别样的痛苦。即便我早已预备好了约伯式的抱怨,最好缄默,去赞美永恒。事物的秩序。不,另有其物。限制着我开口。任何不幸者。都应成为一个真相的讲述者。应该?如何,带上全部的伪装,趣闻,自怜?。虚伪的情感导致虚伪的言辞。我过于看重风度而不愿担此风险。
• 如何抵抗虚无?什么力量。会保存曾经的一切,如果记忆不能长久?。因我只记得一点点。我记得的是那么少。的确,重生的时刻意味着那被一日日。延迟的最后的审判,也许因为主的仁慈。火焰,自重力的解放。苹果不会落下,山不会从其位置移动。在火帘之外,羊羔站立在不可摧毁的草地。炼狱里的灵魂燃烧。仿佛已疯狂,赫拉克利特,看到世界的基础在火焰里耗尽。我相信肉体的复活么?而不是这堆灰。我呼唤,我哀求:所有元素,你们分解吧!。以另外的形式升起,让它来吧,王国!。在这尘世的火焰之外重新创造你们自己!
• 你我之间没有别人,而赐与我,以力量。白色山脉吃着地上的草原,向海,他们走去,他们的海浜胜地,新而又新,每天太阳倾过。小河阴暗的幽谷,我诞生的地方。我没有智慧,没有技能,没有信仰,但我获有力量,它扯破了世界。我将碎裂:一个大浪,冲向它的海岸,而年轻的浪将淹去我的痕迹。黑暗哟。沾染了黎明的第一道闪耀,像从被破开的野兽中取出的肺脏。
• 那并不真确:说我们不过一团肉体。时而咕噜几句,时而移动,渴求。那些在海滩上赤身裸体的人错了;那些在地铁自动梯上的人群也不对。我们并不知道那紧挨着我们的是谁。他也许是一位英雄,圣人,天才。因为人类的平等是一个幻觉。那些统计学表格只是一些谎言。在人类日新的等级存在中,我只遵从内心崇敬的冲动指引。
• 人在经过长时间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磨合之后,就会与该角色紧密地融为一体,以至于后来连他本人都很难区分哪个是他真正的自己,哪个是他扮演的角色,甚至于夫妇俩在床上也得用群众集会的口号彼此交谈。
• 在这世界上我不想占有任何东西,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嫉妒。
• 不,不会是明天。而是五年或十年之后。关于母亲们我依然想得太多,想要知道诞生自女人的人到底是什么。当沉重的军靴踢着他时。他卷缩着,护住头;身上起火,奔跑,被烧起耀眼的火焰;推土机将他扫入一个土坑。她的孩子。曾经怀抱一只玩具熊。在狂喜中被孕育。我还没有学会平静地讲话,如我应该的那样。
• 让我们看看农民的生活:尽管单调笨拙的手工劳动令人感到乏味,但通过风俗的节奏、教堂的仪式、圣像、乡间集市、民间服装、纸花装饰、民间手工雕塑、音乐和舞蹈都能表达审美感受。
• 某种东西正在返回,无形,微弱而羞怯,怀着崇敬,没有名字,但无惧怕。在我们的绝望之后,你最为热切的血,你年轻而渴求的眼接替了我们。继承人。现在我们可以走了。请听,再听一次。回声。微弱的。越来越微弱的。
• 你我之间没有别的。没有从大地深处汲出汁液的植物,没有动物,没有人,也没有在云间走动的风。
• 没有义务。我并非一定得深奥。并非一定要艺术地完美。或崇高。或富于启示。我只是漫游。我说:“你一直跑着,这就好。那才是应做的事。”而现在缤纷世界的音乐改变着我。我的行星进入一个不同的房子。树和草坪更加与众不同。哲学一个接着一个过时。一切都更轻了但不乏离奇。果酱,葡萄佳酿,珍馐名馔。我们聊了一会儿辖区内的集市,乘华盖马车旅行身后的一片黄尘,江河一度如何,菖蒲的香气又怎样。这比细究一个人的私梦更有意思。就这样时间到了。就在这里,看不见。谁知它是怎样抵达这里和别处的。让别人去对付这问题吧。是我逃学的时间了。Buena notte、Ciao、晚安。
• 在这个季节,葡萄园的乡下一片赤褐,微红,洋红。山峦蓝色的轮廓呈现在一道富饶的河谷上。太阳未落山前是温暖的,背阴处寒气返回。一阵强烈的桑拿浴后游泳,在一个树林环抱的水池。黢黑的红杉树,透明的、有着苍白叶子的白桦树。在它们精致的网络里,一轮月亮的薄片。我描述这些因为我懂得了怀疑那些哲学。那尚存的一切才是真实的世界。
• 我不想成为上帝或英雄。只想成为一棵树,为岁月而生长,不伤害任何人。
• 日常生活中的做戏与剧院里的表演之不同点在于:人人都在别人面前做戏,而且彼此都清楚大家都在逢场作戏;而且,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演戏不会被认为是缺点,至少不会证明他的信仰不诚。问题在于把戏演好,在于学会进入角色,只有这样才能证明,他的人格用以塑造自己角色的这个部分是相当发达的。
• 每个工厂、每所学校、每个机关都建立了俱乐部,墙上悬挂领袖肖像和红旗,每隔几天就在俱乐部召开预先拟定好的报告会,这些会议具有与教堂仪式同等的影响力。聪明的天主教教会知道,信仰与其说是个人信念,不如说是集体的暗示。宗教的集体实践,即宗教仪式,能把人不知不觉地带入一种信仰状态:合掌祷告、下跪、唱赞美诗能促使人进入一种信仰崇拜——这是一种心理物理现象,而不仅仅是心理现象。
• 不幸就是不幸。当你用蜡把它封起来,你还是不能心安理得,因为或许你应该将所有努力和专注都献给它。为了自我辩解,你只能说:“我想活下去。”
• 她承受着极端的孤独,但我想,那与她的自我迷恋有关。
• 日光里,那边,底下,海湾那儿。薄雾之云游荡,转瞬即逝,蓝天下的山峦一片灰蒙蒙,杏树,结满果子,黑黝黝的叶子,闪着微光,黄和红,让人想起。赫斯珀里得斯①的花园和天堂的苹果。我伸手摘取,突然感到精灵就在面前。于是将篮子放到一边,说:“可惜。你已离去不能看到这些杏子,而我庆祝着这不值得的生命。”
• 控制人们的头脑是控制整个国家的关键,语言文字就是制度的基石。
• 在我们的一生中,不应因我们的错误和罪愆屈从于绝望,因为过去决不会被取消,过去只会因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获得它的意义。
• 你在摇动,你在下沉。有多少次我曾与你浮沉,在夜半木然不动,听见你那吓得发抖的教堂上的某种声音;松鸡的叫声,石南的飒响在你里面潜行,而两个苹果在桌上发亮,或者,打开的剪刀在闪耀——。而我们是一样的:。苹果,剪刀、黑暗与我。在同样不变的。亚述、埃及和罗马的。月光下。季节来了又去,男女交媾,小孩在半睡中让他们的手跑过墙,且以口水沾湿的手指画着土地。形体来了又去,像似无敌的东西,崩溃。
• 请听,年轻人,或许你会听到我的声音。正午。蟋蟀歌唱,就像一百年前。它们为我们所做的一样。白云掠过,影子移动在底下,河流闪亮。你赤裸裸降生。一种你感陌生的。语言的回声,在这里,在空气里,我们的词语向你讲话,温和而无辜。犹如闯入者之子。你不知道。这里曾发生过什么。你不寻求。曾在这里为人信奉的希望和信念,你走过一堆碎石,一些写着名字的纸片撒落其间。而这日光下的流水,菖蒲的香气,发现新事物时相同的狂喜。联结起我们。你将再一次感到。他们试图永久驱逐的神圣。
• 黎明时我向窗外瞭望, 见棵年轻的苹果树沐着曙光。又一个黎明我望着窗外,苹果树已经是果实累累。可能过去了许多岁月, 睡梦里出现过什么,我再也记不起。
• 而书籍依然会在书架上,独立的存在,一旦出现,便会保持湿润。仿佛秋日树下闪亮的栗子,被触摸,悉心照料,开始生存。而不顾地上的火,风蚀的城堡,边地的部落,运动中的星球。“我们存在,”它们说,即便它们。被一页页撕去,或者为嘶嘶作响的火舌。噬尽文字。比起我们。远为经久,我们微弱的温度。那么容易随记忆冷却,发散,消失。我想象我不再存在的地球:。无事发生,没有损失,依然是个陌生的舞台,女人们的衣饰,带露的紫丁香,山谷里的歌声。而书籍依然会在书架上,出生高贵,衍生自人,而同时也衍生自光源,高度。
• 多美好的一天啊!花园里千活儿,晨雾已消散,蜂鸟飞上忍冬的花瓣,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我想占为己有,也没有任何人值得我深深地怨:那身受的种种不幸我早已忘却,依然故我的思想也纵使我难堪,不再考虑身上的创痛,我挺起身来,前面是蓝色的大海,点点白帆。
• 送葬的女傧会把她们的姐妹交给火焰。火焰,与我们在一起时看过的一样,她和我,在婚姻里经过了漫长的岁月,为美好或邪恶的誓言维系,冬季。壁炉的火,野营的篝火,燃烧的城市的火,元素的,纯洁的,来自创世之初的火,将带走她飘动的,灰白的,发,攫取她的双唇和颈项,吞没她,那。在人类的语言里标明爱的火焰。我思无所思,关于语言的事。或祈祷的词。我爱过她,却不知道真实的她是谁。我带给她痛苦,追逐我的幻影。和女人们一起时我暴露出对她的背叛,但我只忠实于她。我们共同生活历经了太多的幸福和不快,分离,奇迹般的获救。而现在,剩下这灰烬。而海水冲激着海岸,当我走在空空的林荫道。而海水冲激着海岸。平常的悲哀。
• 惧怕独立思考是知识分子的特点。简言之,这并不是说他害怕得出危险的结论,他怕的是徒劳,马克思称之为"哲学的贫乏"。
• 然后,在幻像中,一个假想的城市升起。在它哥特式的塔顶之间燕子飞舞。一个老年人站在窗前。他已见过许多的城市,几乎自由了,他大笑着。却没有重返任一地方的打算。
• 天啊,我没有说我应说的话。我将雾霭和混沌交予了蒸馏装置。那存在或非存在的王国。却常常与我同在,以千百次的。召唤、尖叫,抱怨,让我听到,而她,我所面对的唯一之人,也许只是一个合唱队的领唱。那仅只发生一次的,并不停留于词语里。国家消失,还有城市和环境。无人看到她的面孔。而形式本身,总是意味着背叛。
• 如果说我们同意有过什么启示。他想,只是在一个同情的时刻——。当分开他们和我的事物瞬间消逝。当一串丁香花上洒落的阵雨。在同一刻落向我的,她的,他的脸。
• 我行走于某位被选中者骨灰掩埋的地方,尽管它们不会比其他人的骨灰更为长久。我承认我内心的尊敬和感激,没有理由为这些高贵的情感羞愧。但愿我能证明我配得上与之相伴,追随他们,攥着王者之服的褶边。
• 无论谁想去描画斑驳的世界,让他绝不要直接望着太阳。否则他会忘掉见过的事物,只有燃烧的泪水留在眼中。
• 我从得克萨斯返回。在那里我朗诵了我的诗歌。没有什么地方像在美国给予诗歌朗诵那样高的报酬。挨着签名我写上日期2000。老年缠上我的双脚仿佛粘稠的沥青。头脑抵制着,但头脑即意识。我能拿它如何,能够向谁展示?。最好是什么也不说。我已体验幻觉的羞耻,爱、恨、热望、苦斗。的记忆的幻影。如今我几乎不能相信。我已勉力度过了我的一生。
• 语法之门在他身后关上了。现在去词典的树丛和原始森林搜寻他吧。
• 我曾是游荡在这大地上的一个窥视的汤姆。银河的气泡内部咕咕作响并发酵。她的帽子有着淡紫色的花朵;她穿绣花边的短裤。我们共餐于日影点缀的桌布前。或者,她的乳房半裸于帝国式女服间。我愿变作一件连衣裙,佩带某级纪念章。以便能想象它们变硬的乳头。我总在寻思女人们隐藏起来的一切:。那簇拥的荷叶边、褶皱和裙子,知识花园的黑暗入口。有一天她们死去,同去的还有她们各式的丝绸和镜子,公爵夫人,公主,侍女。想到她们是那样美丽,也会轮到她们腐烂,我喉咙哽咽。
• 主啊,我爱草莓酱。爱女人身体黑色的蜜甜。冰镇伏特加,油鲱鱼,桂皮、丁香的,香味。我能是何种先知?圣灵怎会。光顾我这样的人?另有。许多人,他们堪当此名。谁会相信我?人们见到的,是我。享用美食,倾尽酒杯,贪婪扫视女招待的颈子。不足并自知。渴慕伟大,对于其品性,虽不十分,幸能以部分的洞见分辨,深知,留给渺小如我者,唯有:。短暂希望的盛宴,骄傲的愈挫愈奋,一种驼背者的饰物,文学。
• 在香蕉园附近,在甲板椅上,靠近游泳池。在那里,卡罗,赤裸,以自由或。古典式风格划动着两腿,我打断她。为了问一个同义词。然后我又一次沉浸在。私语般的波兰语里,在沉思里。因为思想和身体的短暂性,因为缘自我们共同命运的你那温柔的拥抱,我唤你进来而你将来到人们中间,虽然你在诗中写过:“没有我。”。“多么快乐,没有我。”。它并不意味:“我不存在,”。或“Je n’existe pas”①,我不存在而是纯粹的斯拉夫语:。“Mene netu”, 有点东方化。
• 我常常想起那种情形,成年以后依然如此,我知道跟事物本身比较起来语言是软弱的。当然,我认出了对自然的伤感而浪漫的想象对我的影响。除此之外,一切都不复存在。那种想象使我承受了极大的苦痛。不过,自然是美丽的;对此,你只能无所作为。
• 把原来建立在相互合作上的兄弟情谊转变为钩心斗角的伦理,而在这种斗争中,那些好玩弄手段、诡计多端的人就能获得最大的生存机会。
• 如此幸福的一天。雾一早就散了,我在花园里干活。蜂鸟停在忍冬花上。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。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。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,我都已忘记。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。在我身上没有痛苦。直起腰来,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。
• 而且,的确,通过赞美存在:。做爱时抚摩的愉悦,海滩上漫跑的愉悦,在山中漫游的愉悦,在倒伏的干草上行走的愉悦。你消失了,为了存在,非亲身地。最后一次见到你时。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喜欢你。也不喜欢你的诗。一头那样长而密的白发。你可以骑上扫帚,将一位魔鬼引为情人了。而你自负地宣称着。你的脚趾、脉搏、大肠的哲学。
• 然而,在兴起自海上的“众邦”中,在遭受毁坏的街道中——那儿有一天。坠落的行星造成的山峦将朦胧出现——。反抗已成过去与将成过去的一切,青春卫护它本身,严厉如太阳尘,既不爱上善,也不爱上恶,一切打滚在你无边的脚下,因此你可以压碎它,因此你可以践踏它,因此你的呼吸转动轮子,而脆弱的结构随转动而震颤,因此你给它饥饿而给别人酒、盐和面包。号角的声音尚未被听到,呼唤着离散者,那些躺在山谷里的人。冰冻的地上还没有最后的马车的辚辚声。你我之间没有别的。
• 还需一年的准备。昨夜我开始着手撰写一部大书,其中我的世纪将如其所是地出现。太阳升起照临正直也照临邪恶。春和秋将准确无误地往返,荆棘鸟在灌木丛用粘土建造它的巢穴,狐狸将学会它们狐狸的本性。这便是主题,还有别的。比如:军队。迅速穿过冰封的平原,在众声合唱中。夹杂一句咒语;坦克火炮。在街角显得巨大无比;黄昏时一支骑兵。驰入带了望塔和铁丝网的军营。
• 我母亲那可怜的多瘤肿胀的膝盖。在一个不存在的国度里。在七十四岁生日我想到它们。在伯克利圣玛利·玛格达琳教堂望弥撒时。仪式上读了一段《智慧书》。关于上帝没有制造死亡。也不高兴看到生命的湮灭。读了一段《福音书》,马可关于。一个小女孩的话,他对她说:“Talitha,cumi!”。这话也为我说。使我从死者中站起。重复那些在我之前生活的人们的希望,在与她的恐惧的合一中,带着弥留之际的痛苦,在靠近但泽的一个村子,在阴暗的十一月,沮丧的德国人,老男人和老女人,来自立陶宛的被疏散者都可能感染斑疹伤寒。和我在一起吧,我对她说,我的时间已不多。你的话成了我的,在我内心深处:。“一切都似乎表明只是做了一场梦。”
• 美国人把民主比作一条笨拙的筏子,每个人都在上面朝着不同的方向划桨。人们大喊大叫互相指责,难以使所有人朝一个方向划。与这样一个筏子相比,极权主义国家的大桡战船显得富丽堂皇,伸出齐起齐落的排桨,飞快的向前驶去。但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:在极权主义的快船触礁破损的地方,笨拙的筏子却能顺利驶过。
• 夏威夷羊齿草巨大手指似的叶子。在太阳和我的欢乐衬托下,想到在我不在人世时它们仍将存在。我尽力抓住这欢乐所示的一切。
• 当然我们有太多共同之处,我们在巴罗克城市长大。无须问是什么国王建造了教堂。什么王子住在那座宫殿,建筑师和雕刻家。叫什么名字,来自什么地方,什么时候,什么作品使之闻名,我们打发时日,宁可在华丽的廊柱前打球,跑着经过那些飘窗和大理石阶,然后,公园浓荫下的长椅比头顶。一尊石膏天让我们觉得更亲近。还有什么保留下来:对扭曲线条的爱好,形如火焰的,反转上升的螺旋线,用丝绸衣服盛装我们的妇女。活跃骷髅们的舞会。
• 河边茂盛的草地,在干草收割之前,在六月阳光下一个纯净的日子。我搜寻着,找到了,一眼认出了它。自童年就熟悉的青草和花朵生长在那里。我半睁眼睛承受着明亮。这芬芳之气容留了我,一切知识不复存在。蓦然间我感到我正在消失并快乐地哭泣。
• 在课堂上,不管老师唠叨什么,我都不会听,我总是在笔记本上描画自己的理想国。在那儿,没有道路,也没有行驶小船的运河,只有一片片森林。
•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。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。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,我都已忘记。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并不使人难为情。在我身上没有痛苦。直起腰来,我看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。
• 在灰黯的怀疑和黑色的绝望里,我草草写就献与大地和空气的赞美诗,佯装欢乐,尽管我缺少。年龄已使哀歌过剩。于是问题来了——谁能回答——他是一个勇敢的人,还是一个伪君子?
• 我学会了带着绝望生活,而菲利普·拉金突然出现,解释着为什么说所有生命都可厌憎。我没有明白为何应心怀感激。呼一口气已很艰难,即便没有他那关于虚无的虚张声势。我亲爱的拉金,我知道。死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。但这并不是一个像样的主题。无论是对于挽歌还是颂歌。
• 诗的定义:无论我们做什么,欲求,爱,占有,受苦,总是只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。一定存在别的什么,真实而稳固。尽管无人知道永恒是什么。而身体是最神秘的东西,尽管,它是那么易朽,却意欲纯粹,从那大叫着“我”的灵魂获得解放。安娜·斯维尔,一个玄学诗人,倒立于头顶时,她感觉最好。
• 读她,我意识到她是多么富有而我是多么贫乏。爱与痛苦,哭与梦想与祈祷她都是多么富有。她生活在自己人中间他们并不幸福但彼此帮助,维系于生者与死者间的契约并在墓前续订这契约。香草,野玫瑰,松树,土豆地,令她高兴。还有自童年就熟悉的,泥土的香气。她不是一名卓越的诗人。而这才是关键:。一个善良的人不必懂得那些艺术的把戏。
• 我所有痛苦的秘密。都将,一个一个地,显露。多么贫乏的人生!他们会说,道路却多么陡峭!
• 在资本主义自由经济制度中,对缺钱的恐惧、对失去工作的恐惧、对滑落到社会下层的恐惧,会鞭策人们奋发努力。
• 西文生活的多姿多彩场景是源于它潜移默化的法则。西文国家的普通公民没有意识到,一个住在阁楼里的画家,一个不太出名的音乐家,或者一个专门写些莫名其妙诗句的诗人,都是为他自己在生活中所重视的一切赋形的魔术师。统治者也很少去考虑这类事情,他们认为,不值得为这些琐碎的事浪费时间。西文实施的不是计划经济体制,不可能去帮助每一个在不同文化领域工作的人。因此,这些人在无私地追求自己的奇思怪想的同时,不得不孤军奋斗,忍受贫困的生活,常常有些艺术家死于饥饿;在他们身旁,愚蠢的富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们的钱财而花天酒地,听凭他们昏暗的神智引导挥金如土。
• 我在星空下散步,在山脊上眺望城市的灯火,带着我的伙伴,那颗凄凉的灵魂,它游荡并在说教,说起我不是必然地,如果不是我,那么另一个人。也会来到这里,试图理解他的时代。即便我很久以前死去也不会有变化。那些相同的星辰,城市和乡村。将会被另外的眼睛观望。世界和它的劳作将一如既往。看在基督份上,离开我,我说,你已经折磨够我。不应由我来判断人们的召唤。而我的价值,如果有,无论如何我不知晓。
• 在现实中,重复他人的逻辑和错误,并不意味着找到自己新的起点,而恰恰会掩埋自己原来的立场,歪曲自己的感情。让人性停留在恶作剧的水平,并没有增添任何新的东西进来,富有意义的东西仍然被排除在外。长此以往,策略也会长成人的面具,戴在脸上拿不下来。以一种空洞去对付另一种空洞,一种虚无去对付另一种虚无,一种同样是掩饰来对付原来的掩饰,这当然不需要花什么力气,只要顺势就行。
• 好奇心不会满足,既然它不会随时间流逝而稍减,它便是对于死亡趋向的有力的抗拒。
• 说真的,我并不曾渴望与她们做爱。我的双目渴求她们,我的双目饥饿,受邀到一个喜剧性的场面。哲学和语法,诗学和数学,逻辑和修辞,神学和阐释学,以及所有智者和先知的教训,全在此集中了起来,为了创作一部颂歌中的颂歌。给一小小的,多毛的,不能被驯服的动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