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团长我的团格言
• 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。
• 龙文章:如果你们只剩一条裤衩,为什么不用这条裤衩干死日本人。
• 回家不积极,脑子有问题。
• 小眼晶晶,不安好心。
• 我希望天崩,地裂,禅达的火山爆发,泥石流席卷我们所在的街头,因为再过十秒,我们就会掐个你死我活,我会掐死他之后再跪在他的尸体边哭泣,我转开头,找一个别的可以掐死的人,我看见救星。
• 人也许不能改变世界可不想改变世界地不是人。
• 日军主力征用了缅甸境内所有的脚踏车,比我们预想的至少早到了6个小时,像会飞翔的巨大毒蛇,像要把我们连骨头都要啃掉的无边蝗群。
• 你老家有个锤子,我老家有大野人,剃了毛跟你瓜娃子一个样。
• 我:“痛可以,那也不能死啊!”,死啦死啦:“别晃我了成吗?痛啊,我连皮带肉一路蹭回来的,一路上苍蝇追在背后打牙祭,好多次就想给你补一枪算了,要不是咱们已经在南天门扔下一千多号……我不想再加多一个了,
• 这场进军更像溃败,在不知其然之中我们已经折损近半,死了的安详,活着的倒茫然了,我们简单的料理了死者的后事,无论中国人还是美国人都是一样,他们注定都要躺在这块异国的土地上。
• 才24岁,你就跟人比烂了。
• 无法不看见张立宪、何书光这帮子精锐,在发了狂的火力,在我们还从未见识过的密集射界中抽搐,摔倒,南天门的每一个火力点都以每分钟数百发的速度喷吐着弹丸,年青人洒尽自己的血,但甚至无缘踏上西岸的土地。
• 我现在和你们一样了,死了就和你们埋在一起,别嫌弃我!
• 卢沟桥响枪时我弃学,徐州会战时我从军,四年来败战无数却屡屡逃生,逃到后来我很愤怒,飞机坦克没有咱不说它,对方步兵战术的僵化死板像是得了阿译的亲传,一万年不变的三角队形在丛林和大雾中居然照用,火力兵力都被分散,打过半年仗的中国兵都会说他们在找死,但败的仍然是我们,直败得有一天,我只好想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。
• 我们是被抢走了躯体的小偷,偷溜回来,看十秒钟栖居了一生一世的躯体。
• 龙文章: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,大老粗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我和阿译基本是能听得懂的,可我们要很久以后才能明白,他那八个字有多贴切。
• 溃军不如寇,流兵即为贼,无衣无食,则立刻陷进求衣求食的怪圈。
• 进来有路,出去无门,横批:你也来啦。
• 我们不仅失去了一只在死时可以握住的手,还丧失了我们中唯一地老人,我们只剩下二三十岁人的冲动和疯狂,因为我们丧失了一个五十七岁人的沉稳和经验,我们失去了软弱,可并没变得坚强,我们发疯似的想念兽医式的软弱。
• 我很想把命交给你,那是多么省心的事,只要你别把它当作在路边的牛粪。
• 我告诉他我爹是多臭多硬的脾气,他会抡着手杖对整个师团和铜钹人进攻的,听见咱们打个败仗他就要说举国贪生怕死,中华国之不国,听着好笑,可是真的,南京沦陷他绝了三天食,死啦死啦说:“也许是年纪大啦,那三天消化不好呢,”,“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!”,他嘲弄地说:“那你现在是孤儿啦,怎么着?要不蹲路边哭会儿?”,我哑然了,我哑然地走着,他不放过我,“孟烦了,上后边去!你这样走在前边,瞎子的用场都派不上!”,我就站在路边,等着我的队友超过我。
• 杜绝热情和永不言信,是我这种人为落拓人生掘就的散兵坑。
• “这车烧柴禾长大的?你装个烟囱啊!。
• 沉默,不能沉默,需要叫嚣的时候不能沉默,孟烦了你得活。
• 终于结束了,活着这件事情。
• 我,孟烦了,野心勃勃,诸战皆北,一事无成,孤星入命,孑然一身,曾于这战乱之秋誊抄了十几份遗书发给所有亲友,从此就冒充活死人,我回头看着他们,现在就我一个人了,我像阿译一样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,死啦死啦说,杂碎,看见你们的孱样,我宁可挖掉自己的眼睛,幸福的人,坚强的人,自由的人,宽广的人,活着的活人,为了不看见你们,我宁可挖掉自己的眼睛。
• 你可是没有不信,实话说,你连不信都不信。
• 条被人温和而坚决地从腋窝里夺走了,那是摊主,我脸上泛现那种受惊而失望的古怪表情,摊主也是一个同样的古怪表情,“对不住老弟,我一家等吃饭,”,我没回头,腋下空空地离开,带着受惊和失望的表情,后来慢慢变成苦笑,禅达也在闹饥荒,日子越来越难,感动人容易,找食很难。
• 从全连阵亡唯我独存,我就不断告诉自己,孟烦了,你是聪明人,你能活下来,多用脑子总能活下来,你要现实,现实即不再妄想。
• 我的连长做了二十八小时,二等兵做了一分钟,上等兵做了二十秒钟,现在我是孟烦了上士,我怕得打寒噤,他完全不在乎衔称,心比天高,一个心比天高的指挥官眼里,我们全是长了腿的炮灰,他会让你死九十九次,还问为什么不凑够一百次。
• 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,他们是我们的弟兄,死了也是!
• 死啦死啦向我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,“杂碎闭嘴,”,迷龙转向死啦死啦,“对呀,凭什么你就告缺?”,“我有大事,我兴许能弄到一门战防炮,”那家伙说,克虏伯便从饭碗上便猛抬了头,“战防炮?”,我做了个稍安勿躁地手势,“五花肉闭嘴,你弄门战防炮来干什么?”,迷龙做了稍安勿躁的手势,“白骨精闭嘴,嗳,我说你,弄门战防炮来干什么?”,死啦死啦简单地说:“日本人有坦克呀,”,迷龙便被说服了,“对,日本人是有坦克,”,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,“死马熊闭嘴,这里有日本人吗?你杠上门大炮要打禅达的牛车吗?。
• 不辣:“捡它做么子?你五斤一个的字认得十斤,我扁担长的字认得两根,
• 我们没法不想起要麻,他的身上当已生花长草;想起康丫,我们埋他的地方现在是日军脚下,我们祈望他不要问我们有良心的没;想起从来没关心过的豆饼,希望他现在已经被冲刷到海里,这趟门他出得比我们谁都要远,
• 这是第四次,一次比一次更接近南天门,也一次比一次更像一个漫长的噩梦,忘掉路程,往南天门的路程是按厘米算的,忘掉其他活物,忘掉生命,忘掉恐惧,忘掉世界,忘掉父母,忘掉小醉,忘掉一切,我是石头,我是杂草,我是枯树腐烂的尸体,我是粪便,怒江在身下流逝,逝者如斯,但忘掉时间,我不存在,我不存在了,我不存在。
• 死啦死啦便开始展览他那一身零碎,“美国的,英国的,德国的,日本的,中央军的,川军的,滇军的,湘军的,”他指着我,“路上捡的,”,我悻悻地:“彼此彼此,
• 了儿的苟活,对爹爹而言,终究是难堪还是骄傲。
• 麦克鲁汉:“疯子,要看清马蜂窝的构造,不用把脑袋伸进马蜂窝,
• 嗯……左右左,各路兄弟来入伙,穿黄皮,背响火,草鞋皮鞋都认可,左右左,左右左,肯玩命就发财多……”死啦死啦唱起他那个曾经的守备团的军歌,虞啸卿跟着哼:“分赏银,你和我,呷完米粉有火锅,左右左,左右左,我们桂军票子多,
• 一直想看见,是的,又被他阴了,但确实一直想看见,想到不敢看见,我们不知道南天门上留的是我们的躯壳还是我们的灵魂,我们是失去肢体的残废在想念残肢,不,我们只区区二十几个,我们是离开了躯体的残肢,在想念躯体。
• 吃饱是理想,吃好是梦想。
• 麦克鲁汉:“从来没有一只耳朵能被嘴巴真正的说服!。
• 在这样的境况中那样细微地浇一棵花树近乎有病,但阿译就在做这件事,阿译,我们中间军装最整洁的一个,如果我是落落寡和,他则干脆是自闭,他浇着那棵花树,甚至看着一只像他一样和这片灰头土脸格格不入的蝴蝶,似乎那是他全部的世界,忧伤在他身上并不让人同情,因为他的忧伤让人觉得抑郁——他看起来与这世界格格不入,这种格格不入并非说他是一种简单的娘娘腔,而是一种更致命的永远无法投入,却又永远飞蛾扑火般的投入。
• 我觉着那啥吧,全天下欠整死的货真是越来越多了。
• 就是剩下一条裤衩,也要中国裤衩。
• 用从正午到凌晨穿过一发子弹就能飞到的距离,在某个日军过于紧张的节点上你发狂地想念黑夜,到了夜晚你祈祷不要有人拿你这堆枯草练夜间射击,因为你得一动不动,被他打成烂泥。
• 刚才我们晕晕欲睡地等死,现在我们神智清醒地等烂,在沉默中不辣做感慨:“我宁可他们要毙的是烦啦,不是死啦,”,我瞟了他一眼,“谢谢,”,不辣倒谦虚,“好说,”,然后我们集体在同一的心事里沉默。
• 一摊人踞坐于巷子中心的前路,完全堵塞了交通,用摊来计算因为他们大多数坐都没得坐相,他们的激愤通常始于口水也终于口水,一口浓郁湘南腔的不辣是其中最大的一泡口水,他油滑时亦显得激愤,激愤时亦带着油滑,他浑浑噩噩但永远带种纯真的愤怒,他还有种来自乡野的原始的生命力。
• 小太爷要的是自由,若为自由故,万事皆可抛。
• 回家不积极,脑子有问题(龙文章),拉上后面折了腿的,赶上前面臭不要脸的(龙文章),如果你们只剩下一条裤衩,为什么不用它干死日本人(龙文章),没涵养(龙文章),小太爷说了……(孟烦了),哎呦喂,您才知道啊!(孟烦了),千年王八万年龟,说一万年不变的小日本(孟烦了),我整死他(迷龙),又到装犊子的时间了(迷龙),军人之命,与国同殇(虞啸卿),国难当头,岂能坐视(虞啸卿),最重要的是,有鬼子可以杀!(虞啸卿),中国要灭亡,湖南人先死绝(不辣)
• 们所经过的大部分人是两眼漠然而茫然的,把自己的伤肢架得横断整条巷子,用所有的生气给别人来制造最后一点儿麻烦,在被人碰到时再呼痛和叫嚣——相比之下我的死样活气都可算生机盈然,少数是扎堆的,在虚无中振作起一种全无方向的努力,不辣便是这样的一位。
• 那个聪明人自回来便一直在做着傻事,威胁、利诱、强令、欺骗、煽情、悲壮、卑鄙、逗乐,一切都为造就一个战斗团厉兵秣马的幻相,现在他跌回我们中间,打滚吧,和泥浆同在,舒服时别忘了哼哼。
• 谁都知道这趟不轻松,可没人想过这会是伤心之旅,这里是伤心之地,被我们丢弃的实在太多,每一次丢弃都是亏欠,我们像贼一样来到故地,看着已成粉末的残肢断臂。
• 我,孟烦了,二十四岁,寒窗苦读,品学皆优十六年,如今却被自带的板凳开了瓢儿,由着一个兽医缝补自己的脑袋,命运好像在每一个拐口猫着,它跟我说,逗你玩儿,迷龙明知故问:“咋就能被自个的家伙砸了脑袋呢?脖子拐弯啦还是胳膊打结啦?。
• 显然有更多事更值得人气结,于是我拖着腿径直瘸向属于我的那群。
• 我:“猴哥,这好像是去西天的路嗳,” ,死啦死啦:“八戒,说不出有用的话就做点有用的事,
• 我说:“分开跑,只能这样,”,“不行,”“那哪成?”“扯犊子呢你,”“不中,”“扯卵谈,”“放屁你,”这种天南地北的否决语在同一秒钟之内蹦了出来,来自阿译,来自郝兽医,来自迷龙,来自豆饼,来自不辣,来自康丫,来自所有人,谁曾被五湖四海同时否定过吗?我只好看着他们发呆,这是我想到能跑掉几个的唯一办法,但是我忘了我们是哑巴牵引着的瞎子,无臂人背着的无腿人,谁也不敢离开谁,我们的上峰把我们成捆地计算,我们自己也把自己当人捆子。
• 我的父亲安静地躺在床上,他终于安静了下来,他那颗一生都在浮躁与狂暴中跳动的心脏,确实像我母亲说的,我父亲从没这样慈和过,他甚至在微笑,但那并不是我收拾出来的功劳,是他最后终于学会了微笑,我很平静,我妈也很平静,生关死劫,这数年看了多少?,我问我母亲:“妈,我以前问过爹一句话,我问他有没有为我骄傲,”,我的母亲看着我的父亲,我知道,平静归平静,她的心灵和生命也随着那个厮守一生的人去了,我母亲说:“去打仗之前问的吧?你刚走他就说了,仗打完了我们才知道你去了打仗,”,“爹怎么说?”,“你爹说,每时每刻,”,我轻轻亲吻了父亲宁静的额头,我走了出去,拿起了扫帚,地上又有了落叶,我弯下腰开始扫地。
• 永远不要在人前调侃你的理想,你为它付出的是生命。
• 于是他们争抢着自己那一份和别人的份,诅咒一起赴死者的大爷,我看着他们雄壮地拍着胸膛和并不雄壮地被踢着屁股,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个民族也许真的是很伟大的,我现在看见那些征战大地更征战自己的先人们在借尸还魂。
• 在这里扎堆和展览伤口的人远不如外边的人多,因为无所事事和愤怒都要求起码的观众。